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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亮的皮鞋陷進雪中,身著西裝的紳士留下一行清晰的鞋印,直指公共園林的入口。余爾·德爾夫從不喜歡下雪天,不是因為鞋上蹭得發髒的水跡,也不是因為迎面的刺骨寒風,僅僅是那鋪天蓋地的潔白讓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弟弟。

柔軟而冰冷的白色,猶如他弟弟蒼白的身影。余爾還記得曾經他被朋友牽著出去踢球,而夏佐仍站在門外,雪花把他們分開,幸好——余爾在那時想,幸好他弟弟嬌小得像會被風吹走,無法跟著他走。他並不想讓弟弟佔去難得的娛樂時間,他累了,還年幼的他並不想成為全年無休的照顧者。那時,也許余爾該主動伸出手,要是那天他能帶夏佐一起走進雪中,他是否不會被記恨,也不會感到內疚、被徒勞的情感侵蝕,在他弟弟死去的五年後還得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公共墓場。

對了,他的弟弟,夏佐·德爾夫,去世的那天也正下著同樣的雪。

「唉……」

余爾取出一束純白的洋桔梗,他並沒有閒情去了解花語品種,僅是隨意挑選了一株在冬天依然綻放的白色鮮花,將其置於雪上,如同枯燥的例行任務。僅僅是與夏佐的象征物面對面站著就足以讓他渾身不適,余爾迅速踏上回程,下雪天的墓園是荒涼寂靜的,因為人們更偏向將摯愛安葬於家中後院,而不是這種不毛之地。德爾夫宅明明有著寬敞的後花園,他無情的父母卻偏要把夏佐安在這裡,可真是把眼不見為淨發揮得淋漓盡致。

既然不想負責,一開始就別把他帶回家不就好了。如今受害者只剩下余爾他自己。

最初的錯誤來自他的父親。

有一天,他的父親抱著一個白白的小男孩帶到家中,男孩的紅眼睛睜得渾圓,感到驚訝的除了余爾還有他的母親。毫無疑問,他憑空出現的同父異母弟弟象征了家庭裂痕的開端,所以那孩子住在與主樓有一段距離的地下室,美其名曰為孩子患有罕見疾病需要遠離陽光,說白了就是大人們的任性而不想負責而已,還是那句熟悉的眼不見為淨。